連翹沒有輕舉妄動,而是腳步輕移,前世帶來的步法在這一刻被她發揮到了極致,總能間不容髮之際,就躲過了葉寒的鞭子。
十個呼吸過去了,葉寒竟然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。
連翹看似躲得輕鬆,可她有苦自知,她的鬥氣並沒有多少,雖然因為穿孔術而擴寬了點經脈,比同級的斗者多了點鬥氣,可這點儲量,卻是遠遠不如斗師的。
她這一番躲避,丹田中儲存的鬥氣便消耗去了三分之一。
長此下去,就算葉寒始終沒有碰到她,她也必定先一步耗光鬥氣,淪為這個女人的階下囚。
連翹手中的銀針依然沒有出手,這東西只能出其不意地使用,更是只能有一次使用機會。
若是第一次失手,那第二次葉寒畢竟會很留意,到時候,這脆弱的銀針,怕是連她的鞭子都通不過。
想著,連翹嘴角微勾,紅唇親啟,狀似輕鬆地開口道:「葉寒師姐,你怎地如此不長記性,你難道忘了,生死擂台上,你的金鈴對我毫無作用嗎?」
不知道為何,連翹確實不受這金鈴的幻境影響,這一點,葉寒是不知曉的。
葉寒一直以為在生死擂台上,連翹可能有什麼東西能暫時抵禦這金鈴的影響,所以最後她才會奪了自己手中的武器。
然而此刻連翹卻笑眯眯地告訴她,這金鈴對她確實是完完全全的沒有作用。
「呵!那倒是多謝提醒了!」
葉寒眼中寒光閃爍,獰笑一聲,果斷收起了金鈴,手中又出現了一根熏香。
連翹臉色大變,眼中滿是後悔,似是懊惱自己將這秘密外泄。
但是,如果此時長孫彥是葉寒的話,必定想也不想,先防禦再說。
這個丫頭精明過頭,最是惜命,她豈會得意忘形地提醒敵人如何攻擊自己?
果然,看到葉寒收了金鈴,重新換了熏香,連翹的臉上閃過一絲嘲諷。
這嘲諷一閃而逝,並沒有被葉寒瞧見。
「啪!」
連翹故意錯了一步,那鞭子便如同嗅到了腥味的蒼蠅一般粘了上來。
鞭子卷著她的腿,那鞭上的倒刺,更是在葉寒鬥氣的催動下,深深地扎進了肉中。
機會!
連翹眼中一亮,面上卻是一片驚慌。
葉寒大喜,那手中的熏香似乎沒有了用武之地,頓時被她收了起來。
手中用勁一扯,連翹便驚呼著摔在了地上,雙臂亂揮舞著,卻依然無法抵抗被拉過去的命運。
寒玉眼中瞅著這一幕,那隻獨眼中閃過一絲戲謔,也不著急,扭動著身軀,和這蛟頭纏在一起。
這一幕落在葉寒眼中,卻成了這條靈寵想要快速脫身救主的表現,而她對於那熏香弄出來的蛟頭,似乎信心十足,毫無疑心。
此時,連翹終於放出了自己的鬥氣,繞過葉寒的身體,凝成兩枚細針,虎視眈眈地對著她的後腦勺。
「啪!」
連翹終於還是被拉在了葉寒的面前,臉上一片鐵青,眼中充滿了恐懼。
「連翹,你這個小賤人,不是挺能嗎,你也有落在我手裡的一天!」
葉寒捏著連翹的脖子,那傷痕遍布的臉上充滿了猙獰。
她還有點腦子,哪怕這連翹到了她的手裡,她依然沒有把連翹腿上的鞭子取下。
「呵,手下敗將,你也只會用這些陰險招數。」
連翹瞪著眼睛,臉上的嘲諷毫無收斂,毫無顧忌兩次三番地提到生死擂台的事情。
她就是要激怒葉寒,激怒她,她反擊的機會就到了!
果然,一提到生死擂台,葉寒眼中的殺機又濃烈了幾分。
「本還想留著你一條命,這是你找死的!」
葉寒氣急,卻深知夜長夢多,這裡是藥王峰,她們打鬥的時間雖然不長,也就半盞茶的時間,可也足夠驚動別人了。
帶著一個人,她逃不了,便也歇了折磨連翹的心思,只想儘快地將這個賤人給解決掉。
想著這裡,葉寒再不啰嗦,手中突然出現了一瓷瓶,獰笑著,捏著連翹的嘴就灌了下去。
「你給我吃了什麼?」
連翹掙紮起來,面露痛苦。
「百鬼草提煉的毒液!你倒是幸運,這整整剩下的半瓶毒液,可全都給你了,你就等著內臟緩慢腐爛而死吧!哈哈哈——」
終於將那東西餵給了連翹,葉寒再也忍不住,猖狂地仰天大笑,笑聲里充滿了暢快。
連翹眸子一凝,再不猶豫,那早就準備就緒的鬥氣針狠狠地扎入了葉寒的肩膀,而沒有受到鉗制的雙手纖指輕彈,兩枚淬了麻藥的銀針同時沒入葉寒的身體。
葉寒的笑聲戛然而止,臉上還沒來得及露出其它表情,便眼睛一閉,栽倒在連翹的面前。
見連翹那裡的戰鬥結束了,小黑蛇不屑地撇了撇嘴,張嘴一吐,那燃了半截的熏香便被寒冰凍熄,和它纏鬥的蛟頭便驟然消失在了空氣里。
不過是熏香煙霧模擬的蛟頭,豈會是它的對手。
解決了敵人,寒玉搖了搖尾巴,重新化成一條小黑蛇,落在了連翹的面前。
「主人,您沒事吧?」 葉寒倒地,連翹頓時毫無形象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,大口大口地喘氣。
別看剛才她沒有做什麼事情,可連續地使用步法,又在體外凝了半天的鬥氣針,她的丹田,已經快要枯竭了。
毫無疑問,如果葉寒再啰嗦一點的話,連翹肯定會忍不住先動手的,但是到了那個時候,會不會如此乾脆地解決葉寒,就不得而知了。
小黑蛇身體鱗片堅硬如鐵,它滑到連翹的腳邊,用尾巴小心地把那鞭子上的倒刺分離開來,鞭子被扔在了一邊。
可是那倒刺深入肌肉,強行取出,必定會拉扯出一大塊肉來,小黑蛇也不敢輕舉妄動。
「主人,這個女人,要怎麼辦?」
小黑蛇拿那倒刺沒辦法,心底的戾氣便騰騰地往上冒,恨不得一口將這個敢傷了主人的罪魁禍首咬成兩半。
但是它也知道連翹的脾氣,如果自己真的敢自作主張地將這個女人殺了,主人一定會真的將它趕回去。
連翹牙關緊咬,目光卻是盯著前面的路口,陰晴不定。
葉寒跑來藥王峰對她進行攻擊,前後也過了有了半盞茶的功夫。這裡雖然是親傳弟子的住所,人比較少,可到底還有一個師兄,還有那不遠處的星斗閣,可是住著丹王席鶴的。
這裡動靜這麼大,卻沒有一個人出現,卻是為何?
就連長孫彥,也沒有露面。
連翹對於葉寒是怎麼避過守山弟子跑到她住所來的毫無興趣,這個女人在滄靈學院怎麼也生活了好幾年了,知道一些隱秘的小路也不是沒可能。
她介懷的卻是,偌大一個葯閣,發生了這麼劇烈的爭鬥,居然沒有一個人前來查看。
「寒玉,將她捆在門口。」
連翹將心頭的思緒暫時壓下,轉而吩咐小黑蛇將葉寒先禁錮著。
她銀針里的藥量當時可是連斗王都弄倒了的,葉寒才斗師,一時半會兒,還真的醒不過來。
也不管小黑蛇怎麼折騰葉寒,連翹低頭看著腳上的倒鉤,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。
那倒鉤每一個都有手指粗細,剛才為了尋到葉寒的破綻,她也沒有過多的抵抗,這倒鉤可不僅僅是扎進肉里這麼簡單,還狠狠地抓住了她肌肉,強行取出的話,那她這條腿就真的廢了。
可哪怕小心地順著刺入的路徑來取,最後她的腿上也必定會留下好幾個拇指大小的孔洞,哪怕癒合了,也必定會留下明顯的痕迹。
好在連翹不是普通的女孩,她前世為了執行任務,在實力還未達到巔峰的時候,沒少挨子彈,身上的彈孔可不少。
相比之下,這傷口,還真的挺微不足道了。
「小師妹?」
忽然,路口傳來長孫彥清朗的聲音,緊接著,一道勁風響起,連翹的面前就落下了一個人影。
「這是怎麼回事?」
長孫彥話語中不無焦急,蹲下身體便要檢查連翹的傷口。
連翹不動聲色地躲開,微微抬頭,目光冰冷如雪。
「師兄來得真巧。」
長孫彥微愣,隨即苦笑。
這個他用計認下的小師妹,好不容易對他有了信任,此刻似乎又將自己給封閉了起來。
抬頭掃了一遍周圍,看著那明顯的打鬥痕迹,微微一思索,長孫彥便知道連翹為何生氣。
「小師妹,不管你信不信,我確確實實沒有聽到這裡有動靜。」
連翹眉頭微皺,忽而一展,眼中的冰雪消融,「我信你。」
她和長孫彥相識至今,這個男人從未騙過他。
連翹雖然無法完全看透這個男人,卻也知道,長孫彥確實活得坦蕩。
此刻他說沒聽到,那便真的是沒聽到。
長孫彥鬆了一口氣,好在這個小師妹也不是那麼地固執。
看著她在處理自己的傷口,長孫彥忍不住皺了眉頭。
這傷在小腿上,男女有別,他實在是不太方便親自上手,便乾脆起身,圍著連翹的屋子周圍轉了幾圈。
連翹對肌理非常的熟悉,三下五除二地便將那倒鉤取了出來,放在一旁。
然後她又從納戒里找了一卷棉布,撒了點止血生肌的葯,便手腳麻利地包紮好了。
站起來動了動,雖然有些撕扯的疼痛,倒是已經沒有大礙了。
一抬頭,她便看到長孫彥若有所思地繞著屋子轉。
「師兄在找什麼?」
長孫彥被驚擾了思緒,也不惱,而是扭頭往外走,邊走邊說:「你等會兒把這裡的動靜弄大點,有多響就多響。」
連翹微怔,不明白為什麼長孫彥會有這樣的要求。
但是看著自己屋子裡的座椅被剛才的爭鬥弄得七零八落的,也用不成了,便在看到長孫彥手勢的時候,撿起地上的鞭子,卷著那些木塊就狠狠地砸在地上。
「乒鈴乓啷——」
寒玉不堪忍受這噪音,遠遠地躲了開去,隨後,驚疑地盤在長孫彥的肩膀上,一起走了過來。
「是不是有什麼發現?」
連翹冰雪聰明,隱隱猜到了什麼。
長孫彥的眉頭皺得死緊,俊面含怒,「你這裡有陣法,聲音傳不到外面去。」
連翹露出一個「果然如此」的表情。
從長孫彥說他未聽到動靜的時候,她便有了這樣的猜想。
此刻,倒是將這猜想驗證了,可新的疑問又來了,葉寒一個煉香閣的弟子,怎麼會弄到陣閣的東西?
「說吧,這裡怎麼回事?」
知道了沒有聽到動靜的原因,長孫彥對於這裡的事情就更加上心了。
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被小黑五花大綁在柱子上的葉寒,可因為她的長發遮住了臉龐,身上也因為小黑的折騰而顯得很狼狽,竟然一時沒有認出來。
「是葉寒。我也不知她是如何上來的,但是一來,她就對我下了殺手。」
連翹想到了什麼,一瘸一拐地回到屋子,在一堆碎木塊中找到了一個瓷瓶,遞給長孫彥。
「這是葉寒留下的,說是用來裝百鬼草毒液。」
長孫彥面色頓時凝重起來,小心地接過,卻詫異地看著連翹,「空的?」
連翹面色不變,「嗯,空了。被我喝了,她灌的。」
長孫彥大驚失色,也顧不得男女之別了,劈手就抓了連翹的胳膊,就這麼撘起了脈。
「咦?」
連翹的體內一切如常。
瞧著長孫彥面上表情從擔憂到驚疑,連翹忍不住心中一暖,心底對長孫彥那最後一點芥蒂終於徹底消失。
他對自己的擔心和關懷毫不作假,如此,還有什麼好介意的?
「不用看了。你知道我以前身中劇毒數幾年,好不容易找到解藥將它解了,也得以可以修鍊。大概是老天對我憐憫,竟然讓我對毒藥有了免疫力。這百鬼草毒液,無法傷我。」
連翹隱去了蠱蟲的存在,其餘的倒是實話實說。
長孫彥低頭細想,覺得有理,忍不住感嘆,「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以毒攻毒吧。你倒是因禍得福了。」
連翹笑了笑,並不多言。
言多必失的道理,她還是知道的。
知道連翹沒有事情,長孫彥心中的石頭徹底放了下來,「我去將師父請來,這裡的發生的事情,不能就這麼算了。」
他葯閣的小師妹在藥王峰差點被人打殺,這口氣,他可咽不下去。